《遠方的鼓聲》和偶然的相遇
看罷《村上收音機》後,覺得意猶未盡,便到圖書館看看有沒有村上春樹的其他散文。幸好在加州,公立圖書館還能借到一些中文書。那裏有他的幾部遊記雜文,我借了他的《遠方的鼓聲》。
此書記下了由37歲至40歲期間,作者在希獵、意大利和奧地利的生活點滴。初時以為這是一般的遊記文章,介紹名勝和歷史,最多加些個人感受,看了覺得說是日記更為切合,村上春樹坦恤地描寫了很詳細的生活狀況和感受。
其中的序言觸動了我:
「‧‧‧我並不太害怕年紀增加。年紀增加並不是我的責任。任何人年紀都會增加。那是沒辦法的。我害怕的是,在某一個時期應該完成的某種事情在沒完成之下時間就過去了。這就不是沒辦法的事了。
‧‧‧我覺得在日本的話,說不定我會在忙於應付日常雜事中,拖拖拉拉沒什麼作為地一年過一年。而且我覺得在那之間將會失去什麼。老實說,我希望自己手中能夠擁有活生生的,確實有感覺的活時間,我覺得那在日本好像無法實現。」
擁有理想的人很多,但能在這個年紀,身體力行的確是難得。
37歲時的村上春樹,決定要離開日本,到遠方去寫他的小說。那時他還沒寫《挪威的森林》,生活應該還不算富裕,因為要在四十歲來臨前把想做的事做好,他決定把日本的房子租給朋友,帶著妻子,來到希獵。在那三年他鄉的日子,他完成了兩本小說:《挪威的森林》和《舞、舞、舞》。《挪威的森林》是在希獵開始寫,然後到意大利的西西里,在羅馬完成的。
我讓麥讀了這篇序,他說想再讀一次《挪威的森林》,家裏其實有葉蕙的譯本,但他說想看賴明珠的譯本,我那天到圖書館剛巧看到上下冊都在,便借了。
這書我許久以前看了,那時香港正在流行起來,是慕名而看的。但看不太懂,沒有留下什麼印象。年多前再看,才比較能體會內裏的哀愁。
借回家途中,在車上隨便翻開首頁,故事是這樣開始的:在渡邊37歲那年,飛機降落在漢寶機場,擴音機播放著Beatle的Norwegian wood,讓他回想起十八年前的故事,他還說到他的頭痛。我猛然想起《遠方的鼓聲》確實提到他由日本到羅馬,下機後頭痛欲裂的事情,那時他也正是37歲。能夠這樣小說和現實兩邊遙遙的呼應著,我很有點妙不可言的感覺,借書有時候很妙,跟書的因緣也很玄。
昨晚,還在看著《遠方的鼓聲》,大概看了一半,說到他剛把《挪威的森林》初稿寫完,寫長篇小說總讓他想到死的問題,他午夜作了關於死的夢,很少作夢,而且很少能把夢記得如此清楚,於是午夜起來,把夢記下來。稍後把這篇關於夢的文章,刋於一本文藝雜誌上,算是在寫《挪威的森林》期間的獨白。看到這裏我把書合上,上床去睡。
今早起來,床頭櫃放著那本鮮紅色的《挪威的森林》上冊,拿在手中,胡亂的翻了起來,看到Kizuki死的那章,結束前,有兩句用粗字體寫著:
「死不是以生的對極形式,而是以生的一部分存在著。」
我覺得這樣不期而遇的來回對照很有意思。我並沒有刻意的要尋找作者寫作時的真實心情或處境,但這樣因緣際會的讓我體會到其中的種種。雖然不是什了不起的發現,但因為事出偶然,讓我感覺異常興奮。